余句一开始是想堆个立体的狐狸， 并且他脑子已经有狐狸的样子，还特别酷炫，眼睛就是这位顾妖精的眼睛， 无敌邪魅。

甚至他还假想了一番，做好之后要怎么跟顾千行臭屁。

但是没想到他这不争气的手啊，折腾了半天，连个身子都捏不好。

于是他退而求其次， 画个平面狐狸吧。

只是折腾了十多分钟， 余句看看自己手机上的图片，再看看地上画的东西，很难露出笑容。

什么玩意儿……

“这画的是？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 顾千行已经走过来了。

夜已经很深了，海滩上的灯全点了起来， 海浪拍打，十分漂亮。

他们的顶上就有盏灯，余句抬头时，灯的一半都被顾千行遮住了，显得顾千行更高大了。

不过很快， 灯的全部样子又显现了出来。

顾千行也蹲了下来。

蹲在余句的侧后方， 他画的狐狸尾巴那。

“你小心点，”余句用铲子捅了两下顾千行的鞋底：“别踩坏了。”

顾千行很轻了笑了一下。

余句当然能听得出来是嘲笑：“干嘛！”

顾千行认真的样子欣赏了地上的画， 然后问：“这是兔子吗余老师？”

余句：“兔你的头。”

顾千行长长啊一声：“那一定是小狗。”

余句笑了，拿铲子做个要戳死顾千行的样子。

索性他也破罐破摔了：“是狮子。”

顾千行十分配合：“狮子？”他还点点头：“嗯， 是很像。”

余句：“像你的头。”

余句于是给顾千行科普：“这个呢， 是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， 学名老狐狸， 艺名顾千行。”

顾千行又长长啊了声：“画我啊。”

余句才发现被自己坑了， 他马上：“臭屁，谁画你。”

顾千行接着拿起了旁边的棍子。

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，三下五除二，欻欻欻，顾千行笔下就一只猫了。

“这个呢，”顾千行学着余句的语气：“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，学名小猛虎，艺名……”

顾千行说到这停了一下，他问余句：“艺名什么？”

余句：“艺名小逗号。”

顾千行：“艺名小句号。”

余句头仰起来些：“不好笑。”

顾千行看着余句的眼睛：“谁三秒内笑谁是猪。”

余句马上憋住。

1……2……

“噗。”

憋笑失败。

“烦死了你！”余句用力拍了一下顾千行的手臂：“你很无聊，谁要跟你3秒内笑是猪。”

顾千行才不管，继续无聊：“余猪猪。”

余句：“你才是猪。”

顾千行笑得很大声。

余句：“笑什么笑。”

顾千行把棍子递过去：“我教你画狐狸，简单的一笔画，学不学？”

“学就学呗，”余句接过棍子：“怎么画？”

顾千行靠过去点，用手掌压了一下余句的棍子，第一笔落在了猫的旁边。

然后他手往下滑，在棍子的三分之二处停了下来，把余句的手握住。

“从尾巴开始。”顾千行说。

余句：“哦。”

这么的，顾千行就带着余句开始画狐狸。

余句很难不分心。

他们紧握的手就在余句视线的右下角，顾千行的大手将他的手紧紧包住。

他们肌肤的色差，他们手臂的粗细差，他们触碰的体温差。

脑袋空空，余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干什么。

狐狸一笔画是从尾巴开始的，再是腿，再是鼻子，眼睛……

“会了吗？”

最后一笔，和尾巴的起始线碰在一起。

也顺便的，顾千行把余句的手放开。

余句看着地上这个好像很简单，但好像又很复杂，并且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画过来的狐狸，愣了好久。

“好的，你不会。”顾千行帮他回答了。

余句笑出了来：“嘿。”

顾千行敲余句的脑袋：“开小差？”

余句当然：“我没有。”

他转头对顾千行哼了一下：“我就不会画怎么样？”

顾千行失笑：“上课不认真还这么理直气壮？”

余句于是更理直气壮了：“不行吗！”

说话间，余句仰起了头，没想到这个动作，十分不经意的，正正让他好靠在顾千行的手臂上。

“可以，”顾千行低头看余句，表情是完全认命。

他捏捏余句的脸：“我再教你，认真看。”

余句：“好咯。”

又一次，顾千行握住了余句的手。

与此同时，顾千行也贴了上来。

没有贴得很紧，松松垮垮的，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分开。

余句能感觉到他们之前隔着的空气没有了。

已经第二次了，余句让自己的注意力尽量集中在顾千行画的狐狸上。

但没想到，顾千行画错了。

“呀！”

余句像是终于抓到别人把柄的小朋友，指着顾千行的明显错误，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：“你画错了！”

“怎么回事啊顾老师！”

“这个是什么东西啊？是腿还是鼻子啊？”

“什么动物鼻子这么长啊？”

余句疯狂嘲讽文学：“嗯？顾老师，嗯嗯？我们美院毕业的顾老师。”

顾千行笑得十分无奈：“重来。”

余句大手一挥：“不用了！”

余句虽然画画不行，但学习能力还是可以的，今天一开始失败主要是因为高估了自己，找了特别难的图。

不用再第三遍，余句眼睛会了，手也会了。

“当当！”

余句画完，转头给顾千行露了个十分臭屁的嘴脸。

顾千行鼓掌：“满分。”

余句骄傲：“还可以吧。”

“非常可以，”顾千行点头：“有什么能难得倒我们余老师。”

余老师小飘一下：“那是当然。”

顾千行撑着脑袋看余句：“余老师怎么这么棒，学习好就算了，画画还这么好。”

余老师一下子笑出了声。

他自然配合：“那是肯定的，天才余老师。”

顾千行继续点头：“肯定很多人羡慕余老师啊，这么有才，还帅。”

余句憋不住了：“行了行了，可以了。”

顾千行不可以：“余老师还是阳光大男孩。”

余句笑出超大的声来。

顾千行还在继续：“阳光大男孩为什么没有阳光也能这么帅。”

余句笑到不行。

余句：“可以了。”

顾千行还意犹未尽，眼见他张嘴就要说话，余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。

“闭嘴吧！”

这个人即使嘴捂住了，眼睛还笑得很欢。

余句当然不能让顾千行得逞，他放开顾千行后给顾千行看他的手：“你看，都是沙子。”

顾千行却一点不介意，他还帮余句拍了拍刘海上的脏东西：“没关系。”

离开海滩前，顾千行给他们俩的杰作拍了好几张照。

余句有点小累，所以他们直接回了顾千行的家。

不过这个小累在看到逗号之后，就完全烟消云散了。

逗号真的太可爱了。

时间还早，显然不该去睡觉。

余句陪了逗号一会儿，就听顾千行问他：“看电影吗？”

看电影确实很容易打发时间，况且顾千行家还有一个超大的投影。

“好啊，”余句把逗号抱在怀里：“看什么？”

顾千行看了眼逗号，才把遥控拿起来。

“你选。”

顾千行调到都是电影的页面，就把遥控给余句了：“我去拿点喝的。”

余句：“我喝什么？”

顾千行：“你想喝什么？”

余句：“你有什么？”

顾千行：“我什么都有。”

余句笑了：“临时给我变啊？”他说着站了起来：“我看看。”

大骗子果然能骗，冰箱打开，里面只有三种饮料，而且他都不认识。

余句指着里面，一切都在他眼神中。

顾千行手撑在冰箱门上：“楼下有超市。”

三种虽然都没见过的，不过看颜色应该挺好喝。

余句于是大手一挥：“不用，我就喝这个。”

说完，他把手伸了进去。

摸到浅蓝色那瓶时，顾千行说：“这是酒。”

他换到深褐色那瓶时，顾千行说：“这也是酒。”

他再换绿色瓶子，并试探地看顾千行。

顾千行：“这还是酒。”

余句：“……”

气氛都烘托到这了。

余句仅思考了一秒：“酒就酒吧。”

顾千行笑了：“这回可不能说我骗你。”

余句一把抄起蓝色那瓶：“那也是你下了套。”

顾千行似乎想辩解，余句一根手指直接戳到他的嘴边：“嗯？”

顾千行点头：“是的，是我下的套。”

顾千行也拿了一瓶蓝色的，去沙发的路上，余句偷偷研究了一下，这酒也才5%，问题不太。

电影已经开始了，顾千行把窗帘拉上，墙边的落地灯点起。

余句又把逗号抱了过来，强行让他也一起看。

一人一猫就这么坐在地毯上，靠着沙发，一起盯着电影。

顾千行看着这个画面很久，才开了酒过去。

他也坐在地毯上，而且很明目张胆，他就挨着余句。

余句选的是节奏很慢的电影，大学时他看过一点，只是那时气氛不合适，就没看下去。

现在这个气氛正正好。

“你看过吗？”余句接过顾千行递过来的酒。

顾千行把余句的酒也开了：“看过。”

余句：“评分很高。”

顾千行：“是不错。”

余句低下头，也问逗号：“你呢？你看过吗？”

逗号没应，顾千行笑了。

渐渐的，时间也慢了。

余句还喝了酒，很难不困。

电影的男主人公说话很沉，余句越来越懒，也闭上了眼睛。

第一次睁眼时，逗号已经不在他怀里了，他毫无感觉。

猫猫还是更喜欢顾千行，趴他脚边了。

余句又闭上了眼睛。

第二次睁眼是因为电影的一段急促音乐，余句盯着电影恍惚了很久，发现剧情已经到了主人公们的爱情即将被父母发现。

与此同时，余句发现他靠在了顾千行的肩上，而顾千行半拥着他。

意识到这件事，余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坐了。

几秒后，他试图起身。

但很快，他失败了。

顾千行的手正放在他的脑袋上，在他起身时，顾千行压了一下。

不是很用力，但余句重新倒下了。

余句心里挣扎半晌，决定维持现状。

然后他很轻地吸了一口气。

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，但显然不是顾千行一个人能做到的。

余句心跳砰砰。

5%一定是骗人的。

睡不着了，余句问：“我还有酒吗？”

顾千行：“还剩点。”

余句想伸手拿酒，顾千行比他快一步拿了过来。

余句想接，顾千行直接送进了他嘴里。

一个人拿瓶子，另一个人喝酒的这个动作其实只会增加难度，但好像没有人对此有意见。

甚至还有点默契，顾千行抬的角度正好让余句喝到满足。

“嗯——”

喝了好大几口，余句仰点头，离开瓶口不要了：“骗人吧，这怎么是还剩点？”

顾千行晃晃瓶子，表示真的就剩一点。

余句扭头：“不喝了。”

顾千行笑着揉了一下余句的脑袋：“什么脾气。”

余句作势要离开。

顾千行当然又把他压回来：“好好，我们小句号脾气最好了。”

余句哼一声以示这还差不多。

然后余句剩的那一点酒，被顾千行喝掉了。

空瓶子丢进垃圾桶的瞬间，余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。

虽然余句只靠了顾千行身体的一小边，但不难感受到，顾千行的身体是暖的。

没救，他好喜欢。

那就继续装糊涂吧。

余句闭上了眼睛，把脑袋垂下去了一点。

“困了？”顾千行问他。

余句：“嗯。”

顾千行哄人似的拍拍余句的后脑，却也没有叫他去房间睡。

电影又进了新的剧情，但余句已经漏太多了。

索性不看了吧，电影会有的。

“睫毛这么长。”

有过了一段时间，在一首轻缓的英文歌中，顾千行说话了。

余句没睁眼，但他眼皮动了动。

很快，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被触碰。

眼睛的光影不见了。

余句更不睁眼了。

余句想，顾千行是不是也没有在看这个电影。

余句也想，顾千行现在是不是，正在看他。

他好像拥有了客厅里的落地灯视角。

落地灯视角，暖黄色的灯光下，白灰色的地毯上，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孩，靠在顾千行的怀里，而顾千行正侧着身。

他眼神柔和，只有余句。

逗号已经睡了，软绵绵地趴在他们的中间。

余句闭着的眼睛，更给了顾千行肆无忌惮的理由。

那个轻轻压在余句眼角睫毛上的，是顾千行的大拇指，他轻轻碰了几下，就渐渐往下了。

往下，往下，停在了余句的唇边。

余句的手此刻正紧紧抓着衣服下摆。

他们好近。

“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
顾千行又开口了。

连电影也配合得安静下来。

余句那个抓着衣服的手，更紧了。

顾千行很轻地叹一声。

他很克制。

“别睁眼。”顾千行低声。

说完，他低下头，在余句的额间的头发上，落下一个吻。